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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1 / 2)

快有她半人高的木桶被她抱在怀里,颤颤巍巍往前走,一步不稳便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。

刚打的水就这么泼了一地。

她坐在水里,无措地看着滚远的木桶,却在这时被一个人扶了起来。

那人牵起她的手,用柔软的帕子擦去她掌心的泥巴,摸了摸她的头。

即便在梦里,她也晓得,那不是莲娘。

能记得的,只有绯红的衣角,和那人身上淡淡的脂粉香,她的手轻轻抚过额头的刹那,温暖得不可思议。

而后,梦便醒了。

天还蒙蒙亮,她听到莲娘在外头急促地敲她的门。

她揉了揉惺忪睡眼,披了件衣裳便去开门。

“阿九!”莲娘神色焦急,一把拉住她的胳膊,“快跟我来!”

云渺渺一脸茫然地跟着她出门,径直朝着前院赶去,一路询问才晓得,晴茹昨晚出了事。

她昨日没有去前院,故而还不晓得,只知莲娘一夜未归。

晴茹不再是花魁后,便再无人给她撑腰,落井下石之流不乏人在,趁火打劫的也比比皆是。

从前的晴茹有多高不可攀,如今就有多低贱可欺。

本就风寒未愈,虚弱不堪的身子,唯有一张脸还能得人多看几眼,城中太守的纨绔庶子不过花了十两银子,晴茹便被逼着接客。

怕她一脸病容坏了那李二公子的兴致,不夜天的婆子往她的茶水中下了虎狼之药。

莲娘阻拦不住,被捆在屋外,还用抹布塞上了嘴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二公子喝得酩酊大醉,摇摇晃晃地进了她家姑娘的屋子。

不久,屋中传来了晴茹的哭叫声和无助的哀求声,如同锋利的刀子,活活剜着她心头的肉。

直到晴茹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下去,已近黎明。

太守府的马车前来接走了自家公子,她才得以被松绑,跌跌撞撞地跑进屋中看看晴茹。

可怜她伺候了数年的姑娘,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的,虚弱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,沙哑的嗓子仿佛覆了一层粗粝的砂,一开口,便咳了一滩血。

莲娘俯下身,将耳朵贴在她唇边,才终于听清她说的话。

“将阿九带来”

“为何不请大夫?”云渺渺错愕地望着莲娘。

与其见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奴才,不如快些去请个大夫回来要紧。

莲娘看出她眼中的犹豫,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。

“若真肯请大夫救救姑娘,便不会给她下那等凶狠的药,他们这是要姑娘的命啊!阿九,一会儿见了姑娘,可别再说些气她的话了,算莲姨求求你,这世上你最不该记恨的,便是姑娘了!”

晨间的不夜天,总算静了下来,偌大的阁楼有些昏暗。

她随着莲娘走进晴茹屋中时,一眼望见的,便是榻上面无血色的女子。

她合着眼,仿佛已经是一具尸体,直到莲娘上前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,才幽幽转醒。

云渺渺死过两回,太清楚这样的眼神,绝望之后,又忽然涌现出锥心的一点希望,那是将死之人才会露出的神色。

原本那个骄傲明艳的女子,像是被拔光了刺,剥去了最后的尊严,无力地躺在那。

在望见她的瞬间,那双死灰般的眼中,竟然露出了一抹浅笑。

“你来了”

云渺渺看她这副样子便晓得她活不成了。

外头迟迟没有让人过来照料,这儿只有她和莲娘。

“晴姑娘。”她抿了抿唇,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。

生与死,好像从来就是这么无常。

“从前教你的那些规矩,都记着吗?”晴茹虚弱地趴在那,侧着身一瞬不瞬地望着她,神色一如从前,云渺渺险些以为她马上就要开始训斥她了。

“都记得,食不言寝不语,端茶送水时不可发出声响,回话时声低三分,心存恭敬,不可偷窃,不可惹是生非”她一条一条地念出来,从前挨的巴掌,也都想起来了。

“咳咳”晴茹捂着嘴咳了几声,掌心已有血色。

“姑娘!”莲娘赶忙过来替她擦血。

她摇了摇头,道:“莲娘,扶我坐起来。”

莲娘小心翼翼地搀住她的胳膊,慢慢扶她起身,靠在床边。

晴茹望着她,淡然一笑:“莲娘,这些年苦了你了”

莲娘心疼地替她掖了掖被子:“若不是姑娘当年相救,奴婢哪有这几年的好日子,能遇上姑娘,是奴婢的福分。”

晴茹吃力地苦笑:“哪有什么好日子,花魁也不过是千人枕,万人睡的妓子,都是表面的吹捧,私底下只当一个玩意罢了若是可以,我也想早些离开这不夜天。”

莲娘忍着眼泪,像是爱护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。

不夜天的日子,就像无底的深渊,无论如何忍耐,夜深人静之时,也多有失声痛哭之时。她也曾是这儿的姑娘,人老珠黄后也不得离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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