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越晚,说的话却越来越少,陈笺方在棚户里的陪伴和骡车上的同行,大多都在沉默与思考中度过。
显金整个人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,有种孙悟空难逃五指山的无力感。
不是她不够努力。
是她,真的,真的,真的,不知道怎么解决了。
心态无法调和。
就算她的副手是经验丰富又技艺超群的周二狗,也无济于事。
捞纸,只有两下。
两下下水,能成则成,不能成则洗去重来。
每一分力,每一个角度都决定了这一次的捞纸是否有效。
显金情绪越来越焦灼,集训的新人不敢靠近,只有钟大娘顶着压力来安慰她,给她带了一大杯桃子茶和四色糕点,显金反手抱住钟大娘,将头埋在小姐姐的肩窝里,隔了许久才抬起来,“没事……没事——”
钟大娘有些心疼,怎么可能没事?她的肩膀湿了好大一片啊!
“就算不行,难道就不能做掌柜了?”钟大娘愤愤不平,“每一个制笔的,难道就都写一手好字?每一个做刺绣的,难道就都能制一身衣裳了?你懂纸,懂算账,懂做生意,难道还不够!”
显金摇摇头。
不够。
怪她。
将李三顺当作拐杖,以为自己拄着拐杖跑得够快,就能比别人先到终点。
如今,拐杖被人抽走了,她一瘸一拐地在赛道上,就算姿势再标准、装备再齐全,她也不可能完赛,更不能拿奖!
第五日,夜。
显金与周二狗配搭越发慌乱,竹帘翘起老高,中间的帘子快要拱出一座桥了。
显金垂头站在水槽前,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,额间的碎发挡住了双眼,没人看到,她眼眸里包了好大好大一包眼泪。
如果流泪有用,她愿意每天在蔡伦祖师的画像前哭上四个时辰,打卡上下班。
可是哭,压根没用啊。
不仅没用,甚至有可能破坏水槽的酸碱性。
陈笺方合上书页,轻手轻脚走到显金身侧,“先回去吧,休息一晚。”
显金轻轻点头。
自小门进漪院,显金垂着头,推开东厢的门,一垂头却见不远处的窗棂上隐蔽地放了一块石头,石头下压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。
显金四下看了看,将纸袋拿进内厢,快速拆开,却见一张薄薄的信笺,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。
“换人做配,周二狗体型健硕,手肘高度比你高三寸,发力点有异;那位油腔滑调的年轻人身形略矮,体格略弱,肩膀和手肘高度与你类似,可换成他试上一试。”
翻我白眼(第一更)
显金眯着眼,又把这张单子飞快看了一遍,东厢房传来婆子和小丫头凑在一块说笑的低声像蒙在鼓里嗡嗡的,这让显金猛地一惊,随即飞快地将牛皮袋子与单子往床单下一攮一藏,警惕地回过头看!
没人!
显金呼出一口长气,大声唤,“锁儿!锁儿!”
王三锁大朋友立刻从花间探出黑胖头,捧了个大纸盒子装起来的白糖玉米花,嘴里塞得满满囊囊的,“啥!”
“刚刚可有人来过?”显金急问。
锁儿想了想摇头,“没,张妈过来问您吃晚上加餐吃豆腐果子夹鱼腥草不?我嫌那股味太大了,没要。”
显金来不及追究为啥张妈要给她安排如此重口味的夜宵,只能紧紧抿抿唇角,胡乱点头。
待锁儿走远,显金关好门窗,甚至将纸糊的窗棂用花盆挡住后,才将牛皮袋子与那张单子拿出来,想了想又将一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从床底拖出来,把好几个小匣子拿出来后,露出最后一个长长的窄窄的木匣子。
这木匣子还上着一只小铜锁。
显金从抽屉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,把木匣子打开,取出卷得好好的一份长轴,屏气凝神地一点一点展开。
是那份落款为宝元的《商道浩荡行者至论》。
乔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