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咿咿呀呀,上演着不知曲目的杂戏,一队队踩高跷的从街中央经过,扮八仙的,扮观音的,扮老君的,佛道掺杂,在他看来很是怪异,老百姓们却看得喜笑颜开,纷纷叫好。
准备离去时,却发现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苏宝珠?
缘觉的脚走不动了。
苏宝珠也发现了缘觉,忍着飞奔到他身边的冲动,朝他轻轻晃了晃手。
他看起来不太高兴,眉头微微蹙着,脸上也很严肃,似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。
一定很难很难,难到他竟失神走进了道教的庙会!
苏宝珠想让他开开心心,想看他笑。
高跷队过去了,后面是套着大头娃娃的罗汉舞,苏宝珠把买的小玩意儿们往王萍手里一放,忽悠一下跑进大头娃娃的行列。
她戴上大大的胖嘟嘟的头套,一手拿扇子,一手拿帕子,学着前面人的动作扭动。
“表姐!”王萍愕然,继而被她逗得哈哈大笑,笑得都直不起腰来。
红红绿绿的大头娃娃里乍然混进个小姑娘,动作生疏笨拙,街道两旁的人也忍不住笑起来。
人们的笑声似乎鼓励到那个小姑娘,她跳得更卖力了,一会儿和旁边的大头娃娃互动,一会儿跑到围观的人前跳舞。
当然,在缘觉面前呆得最久。
一股又热又辣如血似气的东西直往上顶,冲得缘觉鼻腔发酸,却是笑了。
看着他的姑娘,他如何不欢喜?
苏宝珠摘下大头娃娃的头套,发髻压得乱糟糟的,碎发被汗浸透了,粘在额上、脸颊上。
她抱着头套微微喘气,脸颊泛红,眼睛闪闪发亮,隔着人群微微地笑,那么的可爱。
缘觉眼中的忧思已然消散,他看向皇宫,轻轻道:“走吧。”
声音很低,却很稳,不知是对道武说,还是对自己说。
卖花姑娘挎着一篮子五颜六色的鲜花,吆喝着经过。
苏宝珠把头套还了回去,叫住卖花姑娘,挑了一簇紫色的花。这花颇有意思,待开的花苞状若僧帽,盛开的花又像个铃铛,宁静高雅,淡泊幽静,莫名让她想起缘觉。
“这是什么花?”她问。
“桔梗花,五文钱一捧。”
苏宝珠给了钱,忽一阵人流涌动,走旱船的队伍过来了。她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,好容易站住脚,却看不到缘觉的身影了。
一阵懊恼,又好奇,究竟什么事让他如此心情低落,还分外的严肃。
“哟。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,吓得苏宝珠差点跳起来。
“吓到了?”裴禛似是非常满意她的反应,嘴角扬得老高,“舞跳得不错,王府的舞姬没一个比得上你的。”
苏宝珠剐他一眼,扭头就走,“狗嘴吐不出象牙。”
挨了骂,裴禛也没不高兴,仍笑嘻嘻跟在她身后,看见她手里的花,禁不住嗤笑道:“你不会想送他花吧?哈,你告诉我,和尚怎么簪花?”
苏宝珠轻哼一声,“花不一定要簪啊,插在花瓶里赏花,编成花串戴在手上,还可以吃呢。”
“吃?”
“嗯,还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吃法,到了二月十五花朝日那天,采集百花捣碎,混着糯米粉、糖做成百花糕,倒也别有一番风味。姚州那边大多数人家都会做,我来长安,看相府也有做,并不是特别稀奇的吃法,你不知道?”
裴禛笑道:“没吃过,来年你做给我吃。”
苏宝珠手里的桔梗花砸到他身上,“做梦!”
裴禛笑容一僵,随即蹲下身捡四散的桔梗花,人群拥挤,脚步纷沓,他抬手挡着护着,也只抢下一朵完好的桔梗花。
他很高兴,追到苏宝珠身旁道:“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。”
苏宝珠伸手去夺,“才不给你,这是我的。”
裴禛把手举得高高的,低着头无情嘲笑苏宝珠,“够不着,够不着,小矮子再跳高一点。”
“你……幼稚。”苏宝珠小脚一跺,转身就走,结果刚走两步,又被裴禛一把拽住,咚的一下,把她摁在道旁的墙上。
苏宝珠寒毛登时立起来,声音也不由发颤,“你要干什么?我要喊救命啦。”
裴禛笑了下,捏着花梗在她面前转了几圈,张嘴,咬下一片花瓣,一边笑着,一边吃了下去。
灿灿阳光洒落,异色的瞳孔闪过金色的流光,明明散发着危险的气息,却妖冶得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。
裴禛摸了摸自己的左眼,“被你打的,起先恨得我要死,现在想想,也不全然是坏事。瞧,你都挪不开眼了。”
苏宝珠僵硬地移开视线。
“花,我吃了,抱歉,不能还你。”裴禛弯下脊梁,贴着苏宝珠的耳边低低道,“你这朵花,早晚也要入我的口腹。”
苏宝珠又惊又怒,不要命地推他一把,不知是蛊虫又开始起反应,还是心里阴影在作怪,她又觉得浑身难受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