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怎的,他竟莫名感到心虚。
等到过卿尘醒来,定然会责怪自己“擅自做主”,将他带回了“魔宫”。
因为事实如此。
退一万步来说,难道要本尊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倒在地上,不闻不问吗?
——那当真就变成没心没肺的傻逼了!
但若是过卿尘质问自己,他该怎么回答,辩解“这是迫于无奈的举动”吗?
堂堂魔尊,会这么好心地对待仙君?
——拉倒吧,谁信!
万苍揉搓着太阳穴,再度起身时,肌肉记忆替他避开了即将要碰上的床帐,就在这刹那间,猛地一拍脑袋。
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。
眼前的过卿尘饱受缠情蛊的困扰,神智被侵蚀,全身发烫。
当下犹如烧红的炭火,熊熊燃烧。
而且,寂珩殿内只有他们二人,根本没有旁的人敢前来打扰,谁都不会把那条漂亮的蛇尾看了去,所以不该捂得这么严实。
——本尊理应给人盖条薄毯才对。
万苍脚步匆匆地离开寂珩殿,不多时又回到殿内。
他三两下就替人换好了被褥。
等到做完这一系列小事,万苍站在床边发呆,就如同从前当二徒弟的时候,犯错被发现以后,被过卿尘一句话喊出去罚站似的。
……那时候也挺无忧无虑的,不是吗?
万苍喉结滚了滚,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容,他冥思苦想,却发现自己只能做到如此简单的、微不足道的事情。
本尊这双手只会杀人,似乎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了……
如今难道只能干等着过卿尘醒来?
从理性的角度来考虑,应该如此,可万苍身为世人惧怕的魔尊,这会儿却对着仙君,生出了全新的烦恼。
他很忧虑,简直想把脑袋给戳爆。
理由很简单。
要是过卿尘醒来以后,发现“祝鸿”不翼而飞,气得抽出息冰剑把自己的寝殿掀翻了怎么办?
不,这还不是最要紧的……
破坏寝殿事小,只要过卿尘喜欢,随便拿给他砍着玩儿也无伤大雅。
可魔仙向来身份对立,事关重大!
等到那时,他是该装傻充愣,尽心尽力地扮作过去的魔尊,还是继续沉默装死?
不,都不对。
最好是先把过卿尘引到魔域外边,赶快把人给送走才对!
万苍右拳虚握,无声地敲了敲额心,这才发现不久前自己大脑思考的内容太多,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涌现,现在疲惫感如潮水拍岸般涌来。
他只感到眼前阵阵发黑,头疼欲裂。
万苍心烦意乱,像只无头苍蝇似的,在宽阔的寂珩殿里打着转,他转着转着,脚步像是不受控制一般,牵引着身体。
如此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桌案前。
桌案上正摆放着那面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水银镜。
万苍迟疑地伸手,轻轻触碰镜子,光滑的镜面霎时漾开了圈圈波纹,宛如深邃的漩涡,张牙舞爪地咆哮着,仿佛要将人吸纳到镜子里的世界中去。
可自己分明已经被那冒牌货抓进了赝品观方镜里,送回了过去。
难道这只是个小小的把戏,或者机关吗?
今时不同往日,本尊如今在自己的身体里,才不会上当受骗第二次!
万苍反应迅捷地后撤数步,等到镜子彻底没动静,缓步上前,眉头深锁,神情专注望向镜面。
那双桃花眼异常明亮,眼角略微上扬。
若是定睛一瞧,就能发现圆形的镜子侧边有蝶戏花的纹路,朵朵紫蝶振翅欲飞,五瓣的小花围绕着它们。
如此看来,这东西倒不像是观方镜了……
看起来,就是寻常家用镜子的模样!
万苍屈指,轻轻地叩击镜面,随后想将它拿起来仔细端详,却没想到这面镜子跟镶嵌在桌案上似的,一动不动。
不管他使多大的力气,都无法撼动面前的水银镜分毫!
万苍脸色阴沉,沉默以对。
草!?
没想到这么个小小的东西,竟然还挺坚实的?
……那本尊倒要看看,是你这玩意儿顽强,还是本尊更倔强!
万苍眸光定定地看着水银镜,三两下卷起衣袖,露出两截因常年不晒太阳而十分苍白的胳膊,但上面有许多伤痕。
丑陋的伤疤纵横分布,触目惊心。
这些伤痛早已过去,即使无法愈合,万苍也对它们浑然不觉,眼下他全心全意地对付那镜子。
“嘿——!”
万苍牙关紧要,苍白的手背上青筋都暴起,他持续发力,终于硬生生地将这面水银镜从桌案上,给掰下来了!
这场景,简直就像在田地里拔萝卜似的。
但出现在魔尊身上,除了有点引人发笑的嫌疑,反而不显得突兀,因为